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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0后男孩家暴案:他全身被火钳烫遍后还在学“妈妈”两字怎么写 我在东北当法医06

日期:2024-02-18  作者: 行业资讯 点击数:1

  这一个故事关于一个常年遭受家暴的00后东北男孩,他被亲生父母用烧火钳烫了3年,还在坚持学习“妈妈”两字怎么写。

  可林红桶觉得,在这个故事里,除了男孩,更可悲的是施暴的父母、围观不作为的看客。

  截至她把故事描述给我时,当地在她和民警们的努力下,已不再有类似的虐待事件。而理想的部分,也许只有当更多人看到这一个故事,才能实现。

  我任职的地方是一个东北不那么北的城市,即便如此,每年冬天还是会有很大的雪,一脚陷进去半个腿,动弹不得,像老天爷专为这里的人们设下的困局。

  我见过只剩半个身子还在进食的鱼,四肢被折断还渴望人类救治的小猫崽。还有这特产的傻狍子,这些被捕兽夹困住的小兽,为求生会扯断自己的腿,可是因为太想活,逃离时又容易被村民的灯火吸引。

  2021年,我见过一个如同小兽般顽强生存的人,他的尸体出现在距离我们法医中心最远的辖区。

  接到报警电话的那天,我开着车,从市区出发,经过二环三环,高速路下去后开了一个小时路程的国道,接着是更漫长的土路,车窗边闪过驴车和羊。

  不同于其它死者,我要钻研怎么死的,他的尸体从我看到的第一眼开始,我就在怀疑,他这些年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?

  我听对方说了一半就挂断电话要出发。新来的小学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站起来也跟着要走。

  刚刚电话里医生说,病人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,但家属却坚决不让他进行急救,还要他必须先开一张死亡证明才能离开。

  医生催促我赶快过去看看,他身边却有个不耐烦的男声出现,自称是死者的父亲,语气里有着压抑的烦躁:“来啥来,不用来。死个傻子,没事。”

  赶到时已经很晚了,我看到了闪烁的救护车灯和包裹住灯光的围观人群。他们发出吵嚷声,随着警车开过,他们才让出一条道路。

  我打开车窗,议论声飘进来,他们说“至于吗”,也有“警察这么爱管闲事,也没管好打仗的。”

  我下车后,在这群人脸上看到了这辈子都难忘的眼神:丝毫不掩饰地上下扫视我。

  “让开”,我冷着一张脸,心里后悔自己没有考下持枪证,这次还只带了一个实习生。

  人群中央的空地里放着一卷棉被。棉被像是不够长,侧边外露着一撮卷曲的头发。

  急救车的医生过来指给我一对老夫妇,说他们是“病人”的父母。也就是他们,打了急救电话却坚决不同意进行诊疗,只想要一张死亡证明。

  “对对对,该拉拉该烧烧。”老伯叫老李头,头点得像鸡啄米那样说。场景有些好笑,可我笑不出来。

  她情绪激动地说说,她怕儿子冷,把家里最暖的被子裹在了儿子身上,意思不让我掀。

  那天确实已经是深秋了,天气一下转冷,很快就要进入寒冬。但这个母亲做法也太诡异了。

  “现在零下二度,你怕儿子冷,还把他放在院里?”我看了下表,“从报警到现在这都多久了?”

  师父总说我装凶的样子还蛮吓人的,她也可能这样想,低着头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,蹭着地面向后退了两步。我在几十个人的围观中掀开了被子。

  被子的最里层也没有温度,棉花触手冰冷发硬。被子里躺着一个少年,看起来二十岁出头,脸色青白,身材很瘦,面部几乎凹陷下去。

  我蹲下身细看,发现死者的衣服在肘弯等关节处磨损破了洞,隐约可以看见身体上有大片的淤青,还有数条焦黑的伤痕。

  死者身上的伤痕呈长条状,我没见过这样的伤口,正想着它可能的形成原因,死者母亲止住抽泣开了口。

  她自我介绍叫吴丽丽,用力皱起眉毛,眼皮拧成了三角形,做出努力回忆的表情,嘴上却流畅得像背台词。

  她说今天下午,儿子在家里干完活说累,回床上躺着突然喊疼。“秋天活多,地里忙”,等家人过去看的时候,儿子已经捂着胸口蜷缩着不动了。

  我引导她继续说下去,吴丽丽又重复了一遍“捂着胸口不动了”,眼珠一转,冲过去抓着丈夫的衣服哭喊,说儿子可怜,说自己命苦。

  围观的人群也随之发出阵阵骚动,好像演出开始前抢座位,都开始往前凑。人群的包围圈逐渐缩小,几乎把我挤出去了。

  和我对视后,他们的哭声好像更大了。这个身材臃肿的女人一坐在地上,胡乱蹬着腿踢开了周围的小石子。

  在她的哭喊中,我隐约听清“傻子,无后,彩礼钱”这些词,毫无逻辑,也只是让我知道了这男孩可能智商方面有问题。

  如果这是一起命案,这院子很可能就是案发现场。事急从权,我只能自己迅速记录一些信息,也许还能找到那些伤口的来源。

  不同于院子和厨房里的寒酸布置,老两口的卧室用着白炽灯,照得房间温暖明亮,地上还是木地板,上面用油漆画了花鸟图案。

  炕上没有被子,吴丽丽跟进来,带着还没整理好的哭腔说,被子给儿子包在身上了,“怕他冷。”

  另一间虚掩的卧室也是同样的布置,可老两口不让我进去多看。“是大儿子儿媳妇的屋,出去打工了。”

  我从门缝里看到,墙上挂着婚纱照,新郎和死者的眉眼类似,只是看着高大健壮了不少。

  厨房没有门,我掀开厚重的棉帘子,一股异味扑面而来。地面上流淌着泛酸味的“水”。

  我后退了几步,从门口墙上摸到灯泡的开关线,拉开,亮了,但眼前的景象和刚刚两个房间天差地别。

  靠近门的几口大缸里腌制着酸菜,上面压着石块,水里泛着白沫。味道应该就是从这里来的。

  上面只简单铺着垫子,被子杂乱地堆着。它们也和死者身上衣物一样,是长期未洗形成的泛光亮的浅棕色。

  我回头看向跟在我身后的老夫妇。女人体态丰满,目测有将近二百斤,头发也烫成了常见的小卷,身上穿着流行的皮毛马甲,看起来价格并不便宜。

  就在最开始,我差点以为死者身上的伤痕是一个傻子不知轻重的意外,认为这真是慈爱和谐的家庭。

  在这个昏沉沉脏兮兮的房间里,竟然堆着一摞书。灯光太暗了,我凑过去也没看清是什么书。

  出于职业习惯,我怀疑是曾经住在这里的人留下的一些信号。我用相机拉近,仔细拍了几张照片,顺口问起跟在身边的吴丽丽:“他叫什么名字,年龄多大了?”

  已经是后半夜了,那群村民竟然还在乐此不疲地哄笑着:“哪里傻呀!还有女朋友,还去读书呢!”

  吴丽丽似乎觉得很难堪,想赶紧把我打发走,终于开始和我讲这个二十岁出头的“傻儿子”。

  他曾经有个大仙算出来的好名字。大仙说他会是个男孩,乐坏了刚怀孕的吴丽丽,结果她一高兴吃得太胖,生育时难产了。村里没有送医院的概念,孩子生下来就是傻子。

  傻子不配用大仙算出来的好名字,更不配拥有父母的宠爱。村里人叫他“老李家傻子”,吴丽丽夫妇则叫他“哎”。好像他侮辱了“老李家”三个字。

  家里给他找了个傻媳妇,他直到媳妇跑丢了,也没生下孩子。吴丽丽的语气里是对彩礼的心疼和对死者没能留后的嫌弃。

  因为他发傻的时候大小便会随地解决,所以吴丽丽不让他在屋里地上睡了,给他赶到了这个屋。

  确实,他们家的狗都长得很壮实,还有红砖搭建的精致小窝,而这个“丢人”的二儿子,则被藏在厨房里。

  吴丽丽仍然没有解释死者身上的伤口。我在屋里四处看着,脑子里都是死者身上长短不一的烧伤。

  线形损伤,高温,这样的损伤很少见,凶器需要同时具备烧伤和抽打的能力,我想到了影视剧里的烙铁。

  在这个想法下我看向门口的炉灶,煤堆里插着一根细长的铁棍,上面粘着黑色的煤灰。

  我把它抽出来的同时,注意到死者父亲本来叉在腰上的手又重新绞在一起,拧成了拳头。

  这种棍子在东北有自己的名字:“铁扦子”,它们的一端做了把手,另一端被打磨锋利,细长的尖端用来扎碎煤块,增加炉灶的使用效率。

  可我怎么也想不到,十几年后,给无数北方小朋友们带来快乐的铁扦子,会成为疑似的杀人工具。致命方式不是穿刺,而是一次次带着高温的抽打。

  如果这是一桩虐待案,这很可能就是凶器。我用物证袋把铁扦子装进去,派出所的同事也正好赶来。

  我把尸检中心地址和电话给了老两口,留下了他们的信息。交代同事看好他们,搭了急救车回单位。

  再看细节,他面部瘦得脱像,身体根根肋骨分明,四肢的大关节也极其突出,像是被什么东西挤压过一样。

  在我们师徒二人的“野生法医知识”里,这些表现是他“被压制的身高”与“现实条件”的抗争——如果能有良好的营养与运动,他可以长到更高,也更壮实。

  解剖前的准备措施,在我和大师父的无声中进行着,只是这个瞬间,我俩心里都默认了一个事实,这男孩在生前一定没有被家人好好对待。

  我总觉得,法医用解剖刀和尸体“对话”,是一种特别平等的行为。因为人在死亡面前不分高低贵贱,上了解剖台也只会有一个被衡量标准——他的身体能否提供线索。

  也就是说,这男孩只会被我们法医当成一个普通人体去看待,去逆推他到底遭遇了什么。

  第一,他瘦得像一副骨架,却有个隆起的肚子。凸出的部位看起来在他的上腹部。

  这种情况常见于肝病晚期,可他的眼结膜没有黄疸,“胃型”的形态也不像是腹水。

  第二,他住在那样的地方,又有智力障碍,但头发和衣服里竟然没有寄生虫。这是一个很干净的孩子。

  在强光下的解剖台上,他的衣服也被照得半透明,身上的损伤看得清清楚楚。衣服上有一道道线形的撕裂,边缘有着灼烧过的痕迹,对应在皮肤上就是一条条黑褐色的烧伤。

  我看不清黑褐色是烙上去的煤灰还是烧焦的皮肤,用镊子小心地取了样放进物证袋里。

  有些新鲜伤口里仍然带着血色,这些血痕前半段宽度一致,后半段顺着相同方向拖拽着小尾巴。

  我拿出带回的铁扦子进行尺寸的比对。很明显,这些伤口就是用这玩意抽打形成。

  这些凸起的烫伤疤痕的形成时间不同,最早的一条伤疤焦黑的色沉已经淡去,只留有白色的增生,它的形成时间已久到不可计算。死者身上还有许多淤青,充血期和消散期的都有。

  长期、多次用烧红的铁扦子抽、用拳头打,能这么虐待他的没有别人,肯定是他的父母。

  奇怪的是,这些烫伤没有一个有感染化脓的迹象,甚至有些比较早的伤已经接近愈合,形成凸出体表的条状伤疤。

  师父拉我过去,摘了我的口罩,让我仔细观察死者的身体和衣物。我凑近死者,隐约能闻到些酒味,味道不重却很均匀,再一观察,会发现那种味道来自衣服上几个烧开的破洞。

  那些愈合的伤疤,增生程度也有着细微的差异——酒精也会刺激下皮肤组织的变性。

  被酒精消毒过的伤口很难再次感染,他曾将高度白酒倒在了伤口上,承受疼痛的同时防止感染引发更麻烦的情况。

  如果根据现场来看,这白酒和殴打他的铁扦子,离他的床不会超过两米。显然他知道自己会挨揍,但也明白如何自救。

  男孩没有颅内积血,这意味着,他不仅会用酒精消毒,还会在被殴打前知道双手要抱头来保护自己——伤痕多出现在四肢上。

  我发现,正因为他的这些积极措施,才让体表的烧伤没有受到感染,关键部位也未被致命打击。他用疼痛换取了活命的机会。

  我打开胸腔后便觉得男孩的心脏偏大,剪开后心内膜也有增厚的表现,而心室内的小颗粒――血栓斑块也确诊了这一结论。

  他的死因是心率紊乱,可能还有脱落血栓造成的急死,也就是俗称的心脏病猝死。

  不仅如此,可能还得提醒下外面的老两口,岁数大了小心心脏病。我内心突然升起一种巨大的荒谬感。

  我拿过量桶和长柄勺子,刚剪开一条口子,黄白色的黏稠物向外涌出流的满腹腔都是,溅在了我的鞋面上。

  我一勺勺舀上来,计数,称重。这些食物还没怎么消化,隐约能分辨是块状的面食。

  男孩的胃里有将近两千毫升的食糜。约等于一口气灌下三瓶啤酒。吃播这么干都是有难度的,以他瘦小的身材我难以想象是怎么做到的。

  师父告诉我,大概是因为这样的人怕吃了上顿没下顿,所以每一顿都会这样拼命,见到食物,就塞进肠胃里再再说。

  我也更能确定他的死因了。过度饱腹,气温骤降,精神激动随便一条就可以促发心脏病猝死。

  可我看到他身上的伤疤,又觉得这不是想要的结果。殴打和男孩的死因并无直接关联,并且他的父母年纪大了,刑诉的话大概率是不会成的。

  我走出解剖室外面已经天亮了,买了早餐,咬着包子打开相机放大看昨晚的现场。我调整参数后的照片里清晰显示出床头的书名和字迹。

  它们是最最基础的学习材料――汉语拼音。与墙上歪歪扭扭的汉字:“语文,数学,天空,朋友,妈妈。”

  一个居住在储藏间,被烧红铁棍抽打的智力残障者,他的身上干干净净没有寄生虫。他懂得用酒消毒,懂得尽可能的吃饱饭。

  村民口中的傻子,智商大概和一个小学生相当,用尽全力勉强活着,偶尔读书写字。他像一只误入人类社会的单纯小兽,踩中了捕兽夹,但还是在棍棒下艰难地向前挪动。

  我们复原了男孩更多遭遇,比如他身上充血期和消散期的淤青共存,与烫伤一样。他还挨过不止一次拳打。

  师父接过相机放大照片一点点查看,他指给我照片里没有拍清晰的部分。男孩的床下有一片模糊的区域,在闪光灯下反射着白光。那可能是遗漏的线索。

  “屋里太乱了,咱出去说,出去说。”他不让我进去,反而叫上老伴,也就是死者的母亲吴丽丽,要带着我去村长家里。

  这个村子不大,五六十户,二百多人,却像是个“自治”的王国,最近的派出所离这里开车要走几小时的土路,警力根本不够用。上午报警的打架,警察要下午才能到。

  去找村长的路上,我见到了和傻子类似的一群人,他们和老李家的“哎”有着类似的命运。

  浑身脏兮兮,站在垃圾山旁的拾荒者紧握叉子,蹲在路边咬着手指,鼻涕淌在领口的小孩长着一张基因缺陷的脸。

  可能他们唯一被大家想起来的时候,也就是聊到村里有个傻子的话题时,人们会想道:哦,我老家好像也有这么一个傻子。

  也就是在这一群“傻子”里,有一个人突然对我打了招呼,那是一声清脆的:“姐!”

  我回过头看到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。她身上套了各种颜色的冬衣,腰间还系着两件,但行为还算正常。

  她偏头招着手示意我过去。睁着眼睛又大声说了一句“姐你长得真好看!”然后笑着跑开了,我有点懵。

  据他说,这个女人和男孩不一样,她并非天生的,而是临近升学因为没钱继续读书,被家里关起来被迫退学,又不想嫁人。在父亲一个个巴掌里成了疯子。

  她比男孩幸运的是,没完全变疯,思维停留在了十五六岁。相当于男孩上小学的智商,她的思维和高中生是差不多的,该懂的都懂,长得不错嘴也甜,就是不能出去工作。

  “不缺吃穿,就是可怜了。”村长说。他避开我领口的执法记录仪,用两只手圈起来比了个“插入”的手势。

  一旁的李老头搔着秃头,眯着眼睛嘿嘿笑起来。被老婆吴丽丽狠推了一下,差点摔进水沟里。

  “太多了,管不过来。”他告诉我光是这个二百多人的小地方,不被约束在家的就有六七个傻子。警察和医生离得远,能保证傻子们不伤害其他人就已经很困难,至于帮助他们从来没人想过。

  我正思考这句好热闹的含义,脑子里就跳出昨夜围观者的尖锐笑声和他们灯光下亮闪闪的眼睛。

  他们像是游荡的食肉动物,随意集群又互相伤害,同伴受伤后得不到帮助,反而被咬死作为食物。

  曾经我在法医们的聚会上问出一个问题,那些在菜市口争抢位置围观斩首的老百姓,他们到底在看什么。

  大家追求的刺激不同,有人追求成就和完美,就有人喜欢最强烈的感官冲击。而这个村子的闲人们,他们的生活也像是为了找刺激,被欺凌者所受的伤害是他们取乐的工具。

  村长起身拍了拍发出噪音的电风扇,自言自语:“人啊其实就是个物件,坏了就收拾一顿,重了修一修,实在修不好那也没办法。”

  我刚想反驳他,说活生生的人哪里是物件。却眼看着老李家的两口子点头赞同,生生咽下了到嘴边的话。

  我对这部电视剧略微有些了解。披着喜剧外衣的乡村悲剧,“傻子”到底在笑什么,他又看懂了多少?

  照片中床下反光的是一个夜壶,它刷洗的很干净。我想起昨天吴丽丽所说“排泄在床上,把他赶出卧室”,更像是个拙劣的借口。

  床下还有一个装饲料常用的编织袋。我费力地把它拖出来,里面是半袋干裂的馒头。我拿出一个馒头细看,开裂的面饼深处有着几点绿色的霉斑,看上去放了很久。

  “一老邻居给他的馒头,当个宝贝一样藏起来”,吴丽丽眉毛皱在一起,她撇着嘴不看向这个袋子,解释的语气里带着嫌恶。“光吃馒头还不够,偷家里咸菜吃。”

  “那不然呢?”她理所当然的反问让我没了话接。“吃饭吃不饱,家里又没有多余的钱做饭,不让吃又不听,打了也没用”。

  她撑着木制的门框堵在狭窄的门口,另一只手叉腰死死盯着我说:“我儿子用不着你们管,就是这么打到大的。”

  看着这个足有我两个宽的吴丽丽,她的样子很激动。剧烈起伏的胸口带着头上的卷发也微微颤抖。

  路上我又遇到了那个叫我姐的女人,她脸上有着皱纹,皱纹里是脏污。怎么看,都很难联想到她刚刚还对我露出了天真的笑容。可她的眼睛依然亮闪闪的。

  她伸出手在自己的衣服上拧了两把擦净,然后拉拉我的衣角:“姐,李老二死了。”

  她经常去村里的小学偷偷听课,有时也带着李老二一起去。最开始两人踩着教室外的墙砖扶着栅栏偷听,发现没人管就钻进教室,坐在最后一排的门槛上听老师讲课。

  “我教他识字了姐!”她带着炫耀的口气和我说。浓密睫毛下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。

  她说开始李老二很抗拒学自己不懂的东西,她就给李老二看自己从垃圾堆中捡来的各种小玩具,她说有画画本,有上油漆的娃娃。

  其实我能看出来,这就是从垃圾山上捡的,她给李老二展示的画本和娃娃,就是海报和塑料手办。而她留给自己的布料,只是淘宝便宜礼服上常见的丝缎折花蝴蝶结。

  我觉得比她的行为更像是聪明的诱导。一个高中智商的女人,知道怎么哄一个初中智商的男孩要听话,让对方始终保持着对外界的兴趣,看电影,看印在广告牌上的汽车和高楼。

  她说李老二看了这些就愿意去上学了。她还说上了学,李老二就会看到外边的喜欢的东西。

  我脑海里又一次回想起,那个在自家小厨房里挨打,用酒精淋在身上的男孩又拿起书的场景。

  但丽丽说到这,突然她的表情又变得紧张。她说,出来玩,不能被“他们”发现。“他们”总是追着打她和李老二。只要发现他俩,就会吹口哨叫来同伴,拳打脚踢、丢石头,用烟头烫他们。

  一起挨打的时候,她发现没人教过李老二怎么保护自己,所以她告诉李老二,流血的伤口要浇上酒,有人打你要用手护住头。

  我没有告诉她,正是从李老二挨打时变得越来越沉默后,老李头夫妇的暴力开始不断升级,从巴掌成了拳头,再到扫把,再到铁钎子。

  女人说不是,那是李老二自己帮人种地,又给了馒头,跟学校里的“同学”换的。他会把那些书跟她分享。

  她没说那些“同学”们打他们,我猜想那些小孩对他们还不错,毕竟可以容忍他们“蹭课”。

  我好像看到了那个画面:两个脏兮兮的“傻子”坐在村小的门槛上,挨得紧紧的,跟着黑板上的字,一句一句地念。尽管他们俩大概都不知道自己读的是什么。

  在挨打的间隙、在被性侵的间隙、在像狗一样做体力活的间隙,这两个被抛弃的“孩子”,彼此依偎着,活了短暂的一个下午。

  我告诉他我都看到了什么,也理解了他定的规矩里,不让独自一人出现场的原因,有些意外是我们无法掌控的。

  那天之后我经常会想起这段经历,想起这个女人清澈的眼睛,想起李老二的尸体,他床头的书与字迹,胃里满溢出的馒头碎块。

  想到一个活生生的人,捡起刚刚打过自己的铁扦子起炉灶,之后再躲起来默默读书。

  我在警队里有两个师父,一个是陪我办这案子的大师父,另一位是交警队的二师父。

  二师父来找我时,我把这件事说给他听。他沉默了好一会,招招手把窗台上等食物的小猫放进来,接着他和我说:“妹子,小猫小狗生病了,兽医都说,能吃就能活。”

  “活下去是一种本能,不需要答案。在他们深不见光的日子里,只要有一点点希望,就只求生这个结果,无所谓过程的痛苦,唯结果论。”

  说完,二师父站起来潇洒地披上大衣,还拿走了桌上剩的火腿肠摸了摸小猫,被狠咬了一口。我看着这一幕,后来想着的是,连小猫为了活下去,都会夺这一口食,而李老二呢?

  我又想到他蜷缩起来的身体。或许在他简单的世界观里,唯一的朋友告诉他感受到疼痛时弯腰抱成一团,之后再小心翼翼起身总没错。但这次的疼痛来自身体内部,也带走了他的生命。

  这件事好像就这么结束了,但我不想让它就这样结束。我不会忘记,那个村庄还困着太多“小兽。”

  那天我第一次学了师父的样子,拍了法制大佬的桌子。桌子对面的同事惊讶于我的激动,她看了案卷靠在椅背上,她问我至于吗?

  我给她看那两天我拍下的所有照片,整洁的卧室和脏乱的厨房,墙上的字迹,小学生的课本与教室的墙砖。和那个女人晶亮的眼睛。

  我俩大吵一架换来的结果是,村里仅有的小学配上了警务站,两个民警轮班守在那里。那一片区的村子从有人报案才会出警,变成了街上随机会开来一辆巡逻车。

  村里刷上了反对暴力的警告标语,拾荒的老人和叫我姐姐的女人进了收容站,起码他们能度过一个安稳的冬天。李老二的生命无法挽回,但至少他曾经唯一的朋友不再被伤害。

  “先制止错误才能谈理想”,我这样想着。直到今天,我再没收到过那片区关于虐待的警情。

  从“哇塞”开始的片头曲,充满着对外界新生活的惊奇与探索欲。我好像看到了李老二和他的好朋友悄悄坐下的样子。

  而片尾曲更像是他真实的生活状态,歌手在唱:“人生如同闯关,活出个样来给自己看。”

  李老二啊,我知道你可能没那么聪明,但我还是想问你,你是看个热闹,还是从屏幕里会看到你自己?

  那是她高中的同学,那个男孩很怪,总是在上课铃响时,站在他们教室门口反复上下台阶,就是不进教室。

  但他不肯离开学校,听到同学们的读书声,会露出由衷的微笑。就像我们听闻的李老二。

  听过那个传言后,她总是不自觉地盯着那个男孩看。她说,她在想自己会不会有一天成为他。

  我很喜欢她那个故事,就像今天喜欢红桶的这一个故事。社会的建立,不是开始于一声巨响,而是开始于有一个人,感受到了另一个人的痛苦。